懷念我最敬愛的治雄叔叔!
今年的秋天, 感覺比往年更溼冷!又一次經歷失去親人的痛苦, 內心的哀傷,難以言喻!
十月中,打電話给嬸嬸,告知妹夫因感染A型流感,住進醫院急診室。短短數小時之後,病情急轉直下,家屬獲得病危通知,同意進行搶救,妹夫已接上葉克膜...嬸嬸静静地聆聽,請我代轉她的慰問、關心給妹妹與家人,停頓半晌,感覺得出來,嬸嬸是極度抑制內心的悲傷...說到叔叔已於一週前10月8日離世!當下 ,實在不願相信耳中聽到的這個悲傷消息,眼淚奪框而出,十分懊悔沒有在叔叔最後在世的月子裡,多去關懷、探望他,向他道謝與道別!
嬸嬸說,叔叔是在睡夢中安祥離世。我感到些許的安慰,叔叔是這麼好的一個人,實在不該受那麼多的苦!
我認識的叔叔,個性安靜,不多言語,但他實在是位"性情中人",經常看他面帶微笑,和霭可親。我們深深感受到他為人的溫暖與敦厚,很喜歡親近他,有"如沐春風"之感!就算在病痛之中,也不曾見到他有埋怨、或憤恨不平的情緒...叔叔總是坦然的分享他一路抗癌的經歷給我們,包括如何與醫生配合,接受不同的治療方式、或是嘗試新開發出來的藥,又如何經歷手術、做復健,更換醫院、在塞車中趕赴舊金山的門診…一次又一次的挑戰,身體與頑強的癌細胞搏鬥,實在是勇敢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苦難,把握寶貴有限的生命,過好每一天,也珍惜與家人、朋友的相處時光。
大概幾年前,探訪台北的大姑 ,看到相簿中她珍藏的黑白老照片,其中一張是叔叔出國的全家族大合照!照片中的小孩、大人、和長輩,各個都盛裝打扮,來到機場,给叔叔送行!這壯觀浩大的親友團,排成兩、三列,鏡頭的中心,是配戴花圈的叔叔!可想而見,當年是多麼榮耀的一件大事,淡水漁夫的兒子,也能一路建中、台大畢業,再繼續出國升造,多麼不容易啊!難怪,從小爸爸會以叔叔的學術成就,來激勵我們。要我們用功念書,有好的成績!他常大大讚揚叔叔~這位比他小十歲的弟弟: “哈露啊”(叔叔在家的暱稱)最了不起!從小聰明,又努力, 學的是最高深的科學:物理 ,還一口氣唸到最高學位: “超博士”!爸媽閒話家常時,也經常稱讚叔嬸,說他们白手起家,一切全靠自己奮鬥,兩人到國外打拼,求學、就業,輾轉加拿大、美國,不斷適應艱辛的異地環境。但他們首重教育,培養出來三位傑出的孩子! 嬸嬸很賢慧,是位賢內助,還專職當護士。因工作上的需要,大夜班執勤,叔叔不放心,總是體貼、負責地開車去接她下班。他們夫妻兩人恩愛 ,相互扶持,建立美滿和睦的家庭,是親友們傳為美談的"模範夫妻",也是大家羨慕的"最大成就"!
然而,這樣一位叔叔,從來沒有顯出一點高傲之氣!他虛懷若谷,孝順父母,友愛手足,當親人經濟上有困難時,他也盡力慨囊相助!小時候,常常聽父親說,接到他打回來的越洋電話或收到他問候台灣家人的書信,或年節時,收到他報平安的賀卡...叔叔也盡量安排假期的時間,返鄉探親。回想那個年代,越洋電話、或返台探親一趟所需要的旅費,都為數不少,但叔叔總是不為人後,盡力付出,這份愛家的用心,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!
一度,我的爸媽曾有念頭,讓我高中階段就出國學習聲樂。當年,他們就向叔叔打聽。叔叔毫不推辭,很熱心的幫我們尋找到申請資料,也推薦距他家比較近的的琵琶第音樂學院。他也告訴爸媽,若我決定出國,他會盡力協助!雖然,後來因多層現實的顧慮與考量,沒有真的付諸行動。但叔叔這份關愛, 却讓我記憶猶新,不能忘懷!
過了數年,我結婚後才與先生一同赴美。第一次出國,人生地不熟,雖然落腳求學的地方,與叔嬸的住處不同州,但我們仍有一份安全感~畢竟叔嬸是我們在美國,最可以信任的親人。有任何生活上的問題,都可打電話、寫信,向他們請教!他們總是真誠地分享他們所知的,讓我們參考,或給予我們中肯的建議。一轉眼,我們也安穩的生活在美國,孩子們長大、就業、成家,我們也即將步入人生的另一階段。
很感謝,2002年,叔叔的二女兒在南灣结婚,特別邀請我們参加。那年,大女兒14歲,二女兒12歲,兒子9歲。他們很興奮能參加這婚禮喜慶的盛會!於是,二女兒Jenny特別設計他们姊弟三人表演的禮服,並且親手縫製,他們在婚禮中,姊弟三人演出弦樂三重奏曲目,成了我們日後回憶起來,最精彩、得意的一幕!這也是第一次,我們有機會見到叔嬸的全家人,非常開心!
大概是2005年,二女兒要上大學的前一年,她在波士頓的住校高中學期結束,想先到申請的大學去看看。叔叔很熱心,就答應開車帶她去,除了參觀她最心儀的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之外,也順道看了附近的幾所名校,並介紹她認識周邊的生活環境。後來有一年的暑假,我們有機會自加州飛往美東,路過Tanglewood Music Camp,也特地拜訪叔嬸,他們非常歡迎我們,留我們在他們家過夜,還帶著我們到附近遊玩,請我們吃飯。
再過些年,叔嬸搬來加州,每逢過節,他們會自聖地牙哥北上探親。我們就藉機安排聚會。最高興的是,他們後來決定搬到北加州~南灣來,就離我們住的地方更近了,我們因此有更多的互動機會。只是,隨著叔叔的身體,一年一年的衰弱,為了避免於公眾環境感染,我們的聚會就由餐館外食,改為多在自家中舉行。多半是我們去叔嬸的家,有時他們也來我們的家。這樣形式的聚餐,其實更多添了溫馨、親密的氣氛,我常秀我拿手的各式Home-made蛋糕、水果派等甜點,叔嬸也是很會招待,把餐桌布置的典雅、有情調,嬸嬸準備幾道自己烹調的好菜,文玲表姊也會帶她家種的水果來分享...我們吃得盡興,也聊得愉快。叔叔是位知識層面很廣的人,他不但懂得多,也有藝術的興趣、嗜好,和音樂的涵養。他的一雙巧手,會安裝家裡的電燈感應器,也會親手製作一個木腳蹬給嬸嬸一邊洗碗、一邊拉筋。他也曾分享給我們他做的手工藝照片,包括他大女兒結婚時的一個中國花轎。欣賞叔叔的這些才華,更讓我有一份很棒的連接...感到父親淡水的家族中,人人有著濃郁的音樂、藝術天份,並且勤於動手創作!叔叔喜歡音樂,他也鼓勵我家兒子在音樂道路上的精進。當兒子有大提琴演出的影片分享,邀請叔叔觀賞,他都會在欣賞後給予他肯定與鼓勵。二女兒常有藝術方面Fundraiser活動,或義賣,叔嬸也都喜樂贊助、大力支持。
提筆至此,寫下這些難忘、深刻的回憶,已是寒峻蕭瑟的冬天、意識到叔叔真是離開我們到很遠之處!人生的四季,有凋零的時刻,生命也有盡頭。但叔叔這美好的仗已打完,他的一生有著很多幸福與美好的篇章,他豐豐富富地給予家人和親朋的愛,也留存在我們的心中,永遠懷念!
願上帝賜福給嬸嬸和他們的全家人!~ 迎接2020年,和未來平安、喜樂的每一天!
愛您們的侄女: Lulu敬上
12/31/2019,於Cupertino,CA